“那小子又不回故乡了?”拉夫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粗眉毛挑得简直要和新梳的大背头接在一起。
“是的,在之前帮他送信的那队冒险者回来之后,约尔大人就这样宣布了,而且他还接下了探查之前失陷的边境村庄的委托。”
都城斯屯的冒险者公会会长李斯福毕恭毕敬地对他报告道。
这里是李斯福的办公室,乍一看很朴素,但其实内藏玄机。
从下属的视角,也就是办公桌对面来看,这个办公室及其的朴素,许多新人都会因此对他产生一个“清廉”的第一印象。
但是只要走到办公桌的正面就可以发现真相,办公室中唯一的一把椅子是上好的红精灵木制成,办公桌的正面甚至还有包金的装饰。
自己赚的钱就要让自己舒服,给别人看的地方难看又怎么了?
他连多一把椅子都舍不得买,下属来报告都得站着!
不过现在唯一一把椅子被拉夫特占了,他就只好跑办公桌对面站着了,不由得有些后悔为啥没早多准备把椅子,虽然有他也不敢坐。
“委托都接下了,看来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不就都打乱了!唉,这鲁莽的小子,万一我没有正好在这里,他就这么跑去那个村子,出了事怎么办!”拉夫特操心的直摇头。
李斯福也点头称是道:“您的谨慎值得每一个冒险者学习,约尔大人还是太年轻,总有一天他也一定会理解这一点的。”
拉夫特这才舒服一点,抚摸着自己的八字胡道:“这件事就先这样吧。对了,那队送信的冒险者没什么猫腻吧?”
“绝对没有!”李斯福斩钉截铁地说道,“都是有好几年的经验,信誉良好的体面人,不然我也不会让他们负责这么重要的事情。”
“那个失陷的村子呢?有没有什么情报?知道到底是怎么沦陷的么?”
“这个……”李斯福有些为难。
拉夫特皱眉道:“怎么?【没牌子】消耗干净了?”
“这倒没有,但是最有本事的那几个已经都派过去了,没有一个回来的,那些实力不如他们的送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那就是一点情报都没有了?这,想办法拖延一下约尔那小子,我看看能不能让军队先派几个斥候过来,沦陷的村庄必须被【英雄】收复,此事不能有闪失。”拉夫特用手指点着办公桌角上的包金装饰道。
“情报……其实是有的。”李斯福硬着头皮说道。
“那你在这里……哦,又是那些什么鬼侠客是吧?”拉夫特用力戳了一下,看得李斯福心头直颤,“行吧,给我拿过来……等下是他们的信,用秦汉语写的是吧?那你挑重点说给我听!”
李斯福无奈地掏出了那位不知名的侠客留下的书信,姑且【随手】摆在了桌上,免得领导等下觉得自己说得不够详细又要自己看了。
“根据这位侠……呃,先生信中的说法,他和同伴在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似乎只是一个不慎失陷的边境村庄罢了。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村中污秽气息最浓厚的地方,是村子的公墓。在斩杀了所有的僵尸后他们成功净化了核心,但周围的污秽气息并没有像正常情况那样出现退潮。”
“也就是说那是一个假的核心。”拉夫特接话道,“你继续。”
这莫名其妙的既视感啧。
“是,是。侠,呃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便更彻底地搜索了一边村子,甚至冒着风险把每间房屋都探查了一遍,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当他们决定再回公墓看看的时候,发现那个核心竟然重生了!他们再次毁掉了它,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生,这时他们之中善于卜算的一个人感觉到了不详的预感,于是他们认定这不是可以简单净化的污染……”
“所以就返回了境内,打算让我们来处理?哼,这群家伙,当自己是什么?”拉夫特听到这里不爽地从桌上拿起了那封信,自己又读了一遍,这让李斯福在心中暗自感叹自己的明智。
“卜算,也就是秦汉那边的预言家……完全没有提到在那里失踪的【没牌子】们,是时间上错开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不过看样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只要能够及时撤退就好,他们能没事,我应该也没事……可以了!你不用去拖延约尔那小子了,出去忙吧!”
李斯福听到这句话如释重负,对他微微弓身示意后便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拉夫特等到他离开之后,敲了敲衣领上的一颗纽扣说道:“约尔他决定不回故乡了,我……”
娟尔的声音从虚空中直接响了起来:“你个蠢蛋!人家早就回去过了!亏你还是协会的负责人,办的都是什么事!”
“回去过了?这怎么……这小子可以啊!”拉夫特一下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那队所谓的送信小队就是约尔他们自己,他甚至还成功拉拢了当地的公会长!
约尔到底是给了那个公会长什么保证才能让他有胆量跟传奇冒险者拉夫特说谎呢?
但拉夫特一点也不生气,不如说这种谨小慎微的行动方式正和他心意,让他十分欣赏。
“可惜他不可能算到自己身边的队友会泄露消息。”拉夫特甚至有点为约尔感到可惜,“你们没在我身边安排人吧?”
娟尔的声音嘲笑道:“你身边还需要安排人?我女儿养的狗都能知道你遇见事是什么反应!收起你那被害妄想吧,接下来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再搞砸了!之前那个灰衣人据说是约尔的第二个师傅,而且和那个罗特有着说不清的关系。罗特那家伙也答应了约尔要出村成为冒险者,你给我看好了!”
拉夫特完全不在意对方的语气,甚至还装模作样地行了个军礼道:“放心吧,他哪怕跑到王国另一端登记,你也能在当天得到消息!”
“这事要这么简单我才懒得找你!约尔给了他师傅一枚可以改变外貌的怀表,据说是只有精金级的人才能看穿。”
“什么?他从哪里搞到这种东西的?”欣赏归欣赏,但是约尔来这套实在是让拉夫特有些头疼了。
“从一个刺客那里。”
拉夫特身体一僵,随后的一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有人敢动这种歪心思!?”
“这就是我这边的问题了。”娟尔冷声道,“你只要尽力把那个罗特找出来就好!”
拉夫特却没有立刻答应,稍加思索后问道:“你觉得约尔为什么没有把自己遇刺的事情告诉协会?”
“……”
“现在都有谁知道罗特得了那样一块怀表?只有约尔的队友们,若是我们真的把罗特找出来了,就相当于是坐实了约尔身边的队友有问题!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地接下了那个村子的委托?现在协会对那个村子的情况几乎毫无情报,他真的是因为年轻而鲁莽么?”
娟尔的声音稍微失去了平静:“他怀疑自己的队友,也怀疑直到现在我们还在暗中把控他,所以他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为了确保他的安全现在我们必须尽快弄明白那个村子的一切,而那个怀表又只有高手才能看穿……而他做了这一切,甚至用自己的安危来做赌注,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师傅创造一个出道成为冒险者的环境!?就,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放弃掌控罗特吧。”拉夫特又一次地劝说道。
“不!约尔的这种举动正说明了他的师傅在他心中的地位,这只能证明罗特更有价值了!”
“他确实更有价值了,但你现在最好给我冷静思考一下你付不付得起这个价钱!”拉夫特寒声道,“还是说你只是在自己被一个孩子摆了一道而不爽?如果你还是冷静不下来,就去找其他三人讨论一下再说吧!”
“在处理罗特的事情上我们早就得出过结论了!”
“那么那个结论现在就得改一改了!”拉夫特一旦下定了决心,便绝不会再退让半分!
与会长室中的剑拔弩张不同,一切的始作俑者约尔本人此时却是放松的很,他悠闲地和安娜在公会酒馆喝着本地特产蜂蜜酒,甚至还有闲心对着酒馆上层的贵族楼层打招呼,引起了贵妇们的阵阵尖叫。
安娜看约尔在自己面前这样搞,也不生气,就是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安娜在离开斯普润普村前突然选择和约尔告白委实是把所有人都搞懵了,尤其是罗特,理解力当时就跟不上了:今一早刚因为对约尔起杀心而被砍的人扭头这是搞什么鬼呢?
可就像罗特可以瞬间察觉到安娜对约尔的杀心一般,他也可以切实地感受到安娜心中对约尔的爱意亦是货真价实的,甚至对于一直和女性没什么缘分的罗特来说,这份感情炽烈得有点不能接受。
约尔的表现就要好很多,在稍转即逝的一瞬慌乱之后,他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自己,并成功利用了莱特的反应将整件事敷衍了过去。
就是不知为何当时本应和莱特一起做反应的柯克特状态不佳,附和得有气无力的。
从那之后,安娜对约尔的“攻势”就几乎没停过,在被约尔委婉的拒绝了几次之后也毫不气馁,可以说是除了私人空间之外,约尔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对于安娜这种保持着微妙的尺度的跟踪行为,最令约尔苦恼的一点就是他其实并不讨厌。
而此刻在安娜的注视下,约尔难得地感觉自己有点不知所措了,就在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干脆给楼上的各位女士们整个活的时候,沃斯一点也不解风情地带着隔音结界就走了过来。
“沃斯,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啊?”约尔可以说是双重意义上的松了一口气,“那本书你看出什么来了么?”
沃斯摇了摇头道:“那本《耕余闲谈》在我看来确实只是一本很普通的剑术书,上面唯一有价值的部分就只是奉剑门的修炼方法了。考虑到奉剑门从来都不曾限制过功法的流出,只是没人愿意练这一点,这本书在都城的守护者眼里可能确实是毫无价值的吧。”
约尔听他这么说有些失望:“你这个水平的牧师也连那本自传也看不到么?我还指望你能看得比我多呢!”
沃斯闻言稍稍有些惊讶道:“为什么约尔你会这么认为?难道有人和你透露过【过去派】的事情?”
约尔不打算正面回答,于是耸了耸肩。
“……那么请至少告知我那位刺客的情报,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沃斯叹气道。
“那个刺客啊,是三个月前的事,说起来时间上正好在你来之前。那家伙当场死了,毕竟情况有点突然,我又是刚刚达到精金级的实力没多久就没收得住手。是个暗人,有一个可以彻底改变外貌的怀表型魔具,我所知道的其实也就是这两点。”约尔说得轻描淡写,“暗人这个身份太棘手了,如果报告上去肯定是一堆的麻烦,所以我就决定把这事晾上一阵,至少等新任的联合国王和暗人王之间的冲突冷却下来再说。”
在“暗人”这个词被约尔说出来的一瞬间,沃斯的内心就被绝望所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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